清朝咸丰年间,有一个年轻人名叫许子社,得了重病,经过很多医生的诊治,但都不能见效,最后,“诸医束手”。眼见病情越来越重,许子社命悬一线。多方打探,他的姑母鲍夫人为他请来了王孟英。
王孟英一诊断,发现他这个病确实很重,为什么呢,因为他的左手脉搏跳得非常快;而右手脉搏俨然成了“鱼翔脉”。就是说,脉浮在皮肤表层,若有若无,就像水里的鱼一样。大家想一想,我们如果想要在水里抓鱼,是不是很困难?而且这个脉象“头定尾摇,若隐若现”,是一种虚脱浮越的脉象。说明此人已经阳气外脱。
即便王孟英是世间高手,一诊完脉,他的心也凉啦,这个病实在是太重了,而且许子社还有咳嗽、抽搐、呼吸急促、口渴、舌苔灰白等症状。老是得喝水。
很多医生来了一看,转身就走,马上就被吓跑了,根本治都不治。谁都不愿接手被别的医生治坏了的重症患者。弄不好出了事,自己的名声可都丢啦。
但是,王孟英这个人心太软、心太善。一回头,发现这一家人“皓首之祖,孀母少妻,环乞拯救,甚可悯也”。他发现这家人真是太可怜啦,上有满头白发的祖父。中有孤独孀居的老母,下有年轻贤惠的妻子。一家人相依为命,团团围着王孟英祈求救命。
而许子社就是这一家人的顶梁柱啊,他若有个三长两短,这个家就散了,王孟英也是踯躅于寸间,难以决断。最后,王孟英深吸一口气,对他的家人说:“据脉莫能下手,吾且竭力勉图”。许子社一家非常感,王先生能出手相救,真是太好了!
但是王孟英说:“我有一个条件”。
大家一听,落地的心又跳到了嗓子眼——王先生您不会借着提条件借口走人吧。
但听王孟英说:“吾恐一齐众楚,信任不坚,则绝无可望之机矣”。我是怕人多嘴杂,你们对我信任不够,若如此,则绝不可能治愈。
许子社的母亲一听,哦,原来王先生是怕我们对你信任不够啊,再请别的医生来给你捣乱,是不是?
王孟英说:“正是”
许母说道:”王先生,您请站好了”。然后许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:“其母长跽而言曰:惟君所命,虽砒鸩勿疑也”。王先生,我们都听您的,您就是开出毒药来,我们要照样服下去。
王孟英一听,忙说:“老人家快快请起,有你们的这份信任,这个年轻人就有救啦。”
于是王孟英提笔开了一个叫“”竹叶石膏汤”的方子。这是张仲景《伤寒论》里面的方子,是专门治疗热病后期气、阴两伤、还有余热这个症候的。
那么王孟英为什么把热病后期用的方子拿到前面来用呢?因为王孟英是个高手,他不在乎这个方子是哪个阶段用的,只要合适,该用哪儿就用哪儿。
此时许子社的正气已经伤了,阴液也不足,因为口渴嘛,这说明体内还有邪热。
结果,许子社五副药服下去就不那么渴了,脉搏也开始趋于正常了。其他症状也开始减轻。唯一不那么放心的是舌苔由灰白变成了黑色,舌尖出现了绛红的颜色。舌苔变黑,说明他体内的邪气开始向外发了,发得越厉害,这个舌象越重。灰白变黄,由黄变黑,然后会随着热邪褪去,再变成黄色,最后恢复成白色。
王孟英看到舌苔变黑了,心里就有数了,接着又开了一个方子,里面包含元参、生地、生石膏、知母、天花粉、竹叶、金银花,都是清热解毒的药,这个方子出来之后,大家吓了一跳,甚至吐出了舌头。为什么呢?因为天已经凉了,已经是秋天了,这么凉的天儿,这么寒的方子服下去能行吗?
这个方子许子社服下去之后身体继续恢复。舌尖绛红的颜色慢慢退去,精神头儿也足了,身体开始慢慢有劲了。就在这个时候,许子社的岳父出现了,只见他带着一帮子道士,吹吹打打,这是要诵经做法,降魔除妖吧。
原来,这老丈人一听说女婿被神医“回阳救逆”给救回来了,心下激动,想着我再加一把劲儿。于是请了一帮道士,来到他家开始作法,烧符纸,喷符水,敲锣打鼓,热闹非凡。
许子社本来在床上躺着,精神还不错,没想到这帮子道士一作法,他就开始神志不清了,身体抽搐,仿佛喝醉了酒一样。
许子社这么大的反应,反而把这帮子道士给吓坏了。怎么回事?难道我们做法请神仙来除妖,却把鬼给招来了吗?怎么把病人给吓得抽搐了?这帮子道士吓坏了,“羽反为吓退”,夹着东西赶紧溜了。
到底是怎么回事呢?
原来,中医认为人的身体在恢复的时候,邪气开始退去,正气还没有足,我们需要让病人静养,让正气自己来恢复。
医家叶天士在《温热病》里就说过这样的话:“以时宜安舒静卧,以养阳气来复,旁人切勿惊惶,频频呼唤扰其元气。”
所以病人在住院恢复时,千万不要一波一波的去看望。表面看似礼数周到,但是对病人一点好处都没有。
本来许子社恢复的挺好,他岳父请一帮道士来敲锣打鼓,他的元神被惊扰了,乃致昏迷。
于是赶紧又把王孟英请来了。王孟英又给他服了一点药,清热解毒,他的精神就又恢复了。
然后,王孟英又开了方个子,这一次他重用竹沥,竹沥是竹子烧烤出来的汁液,这个时候,非常合适。服用了几服药之后,许子社身体进一步恢复,舌苔黑色褪去,但是却非常口渴,很想喝水。
王孟英让病人家属多买些梨,能吃梨就让他吃梨,不能吃梨,就榨出梨汁给他喝。因为王孟英是食疗大家,他认为梨“甘凉润肺,清胃凉心,化痰已嗽,养阴润燥”。他把梨称为“天生甘露饮”。对于由热病引起的口渴,津液大伤等症,王孟英经常让人家去吃梨。王孟英管甘蔗汁叫天生复脉饮;把西瓜汁称为天生白虎汤。分别用药方的名字来对应这个水果,就是为
了突出这个水果的养生食疗作用。
许子社吃了很多梨以后,他的口渴症渐渐消失。然后开始解下黑色的大便,这个病整整治了一个多月,最后是彻底的痊愈了。
本来大家心里都捏了一把汗,因为这么重的病,王孟英敢用这么寒凉的方子,大家都认为他会失手,结果人家真治好了。
后来这个医案收到了他的医案集里。编书的人在后面加了这么一段话:“孰知如此之症,有如此之治,求之古案,亦未前闻。传诸后贤亦少生追步。盖学识可造,而肠热胆坚,非人力所能及。此孟英所以为不世之良医也。”
养生重器,食疗大家王孟英呕心沥血之作——《随息居饮食谱》,让我们的家人更健康。